第八章 入府(三)

楚容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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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六姨太着一身闪字银红小坎儿,丝光闪闪的玉色夹裙,衣饰华丽,周身珠光宝气,威风凛凛的立在那里,稳操胜券一般的得意。她生得玲珑小巧,圆润的下颌傲慢的微扬,樱唇一点红微撇,望向我时那细长迷人的丹凤眼似睁非睁,难言的倨傲。仿佛我已是她手中的俘虏,任她发落处置。

    她身后的三姨太唯恐天下不乱,露出兴奋之色大声着:“人言可畏,人言可畏,哎呀呀!即便真有其事……啧啧,这牛嚼牡丹,粪土灵芝,岂不是暴殄天物呢!应该的,应该的。”笑了说罢,她团扇半掩面,一双媚眼溜溜的上下打量我。我冷眼看去,着妇人三十开外,却是浓妆艳抹,分外妩媚妖娆,圆圆的脸儿,体态丰盈,桃花衫子石榴裙,穿着如少女般的艳丽,却自有一番风韵。而此时,她却如个插科打诨见缝插针的跳梁小丑般张牙舞爪的惹人厌烦!

    门外一阵嘈杂声暴起,“这边,就是这里!”凶巴巴的女人叫嚷声,鱼贯而入十来个婆子,一脸横肉铁青的脸儿,我慌得扭脸,那门口投入的刺眼阳光让我辨不清来人的模样。

    “来呀!香灰盆子请上,伺候新奶奶验贞!”六姨太徐徐地吩咐,仿佛玩弄一只脚下的蝼蚁。

    “咣当”一声响,一个厚重的黄铜炭盆子撂在我眼前的青砖地上,灰白色的炭灰细细的铺满盆,惨白的如眼前这些狞笑的脸。

    我倏然惊了,直勾勾地看向她,出了一背冷汗,不是惊吓,是悲愤!欲加之罪何患无辞,仿佛我真是被那群山贼作践过,扔回到府门。莫说这脏水无端的扣来头上,就是记起那日不顾性命同盗贼周旋一次次死里逃生的惊心动魄,九死一生,为全贞洁不辱于寇贼我连性命都不要,到头来,竟然换来这些猜忌刻薄的言语,更有如此无所不用其极的肆意侮辱。满心的闷堵,这难不成就是周老爷的恩典?因他遭祸于外,如今又要因他受辱于内!

    仿佛她们已默认我是残花败柳之身,叫我如何辩驳!我气得周身哆嗦,没想到这六姨太这么俊秀个人物,竟然出口伤人。出口伤人倒罢了,竟然初次见面就要如此羞辱我!

    我正迟疑,两名膀大腰圆的婆子闯来我床前,提起我的手臂就向床下拉。

    竟然上来另两名婆子开始撕扯我腰间的汗巾子,就来褪扯我的绸裤。我疯了一般的挣扎,惊叫失声中,死死抠去那婆子们枯木般的手,紧紧护住自己的私密。

    “啊!”婆子被抓伤惨叫一声松手,却被我挠破了手。

    “都上去伺候着!请新奶奶褪尽了底衣跪骑了香灰盆子验贞!”门口日光下那辨不清面目的人尖利的话音吩咐,立时涌来几个婆子凶神恶煞般扑向我来。

    “放手!”冰绡也拼命的同这些婆子扭打,死死的护住我,搂住我的腰。

    虚弱的我惊叫一声“谁敢来!”

    混战中拼尽力气才说出的这句话如孙大圣吐出了毫毛喊一声“定!”,婆子们愕然原地,不敢妄动。

    我粗重的喘息着,锋利的发簪已经握住在手,直逼自己的咽喉。银光泛着冷意,而我目色亦是冷然,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,也不能被她们如此轻辱了去。

    眼见了那三姨太吓得步步退后,竟然退出门口,不见了踪影,想必是不想趟这滩浑水。

    我定定神,极力压下怒意回敬:“六太太是从哪里听来这些闲言碎语,无端端的猜疑,这般污蔑漪澜的声誉是小,只是有猜天上掉金子的,有做梦娶媳妇的,怕是无端端的信口雌黄给贵府老爷猜一顶绿帽子,传扬了出去,于老爷脸面无光,若是追究起来。少不得夫人要担待呢。”她不恭,我自然不敬,若是名节受辱都能隐忍,怕就没有什么再不能忍的了。

    “你!”她脸上怒色显现,身后膀大腰圆的婆子们已蠢蠢欲动。我手中用力,那银簪的利刃已更近了咽喉,我徐徐的扬起下颌目光敛做一眼,怒视她,毫不退步。

    “这是怎的了?一大清早的,都聚在这里了。”一个银铃般清脆的声音传来,莫不是这些人又搬来了救兵?我满心戒备。只我如今连死都不怕,还怕什么救兵?我瞪直双眼,眼睛干涩麻木,却丝毫不敢有半分松泛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一早的不去各司其职,反都聚在这里偷懒来了?”声音渐渐的来到门口,进屋的人一身华丽,扫了屋内众人便是如此一声呵斥。

    “五奶奶万福!”婆子丫鬟们纷纷福了福请安,已有人嗫嚅着请安告退,剩下目光惊措大口喘息的我,和那心有不甘如拱背时时欲袭来的猫儿一样的六姨太,在那里焦虑的频频摇着扇子。看着五姨太的举止声势,该是个府里主事儿的。

    猛然间,我看见那走了的三姨太,竟然不知何时里在了五姨太身后,对我讨好的笑着,想是她去报的信儿。

    六姨太悻悻地说:“府里的姐妹各个是出身名门的,若果然有个残花败柳的破鞋同我一个屋檐下,玉珑可是不依的。”

    六姨太叫玉珑,像是猫的名字,果然有些刁钻。

    五姨太步近,笑意盈盈的说:“有劳妹妹费心了,府里的事儿,老爷和太太既然交给我一手打理,自然会妥善处置的。”她含着淡淡的笑,从容优雅,行至我床前,徐徐贴了床边坐下说:“妹妹受惊了,都怪姐姐来迟了一步。你这些姐姐们不过是误听了闲言碎语才怪罪了你,不必介意的。你的事儿,老爷是尽知了,也是护送的人松泛戒备不严,出了如此的纰漏,反让妹妹一场虚惊。如今雨过天晴,妹妹自当是一场噩梦,醒了,忘记了就是了。不必再想它。”

    不过寥寥一番话,不见得有什么特别,却听得人心里暖暖的。

    我这才打量她,眸光里仍旧不免怀了几分戒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