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流浪曲库

曹都之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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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陈禹捏紧拳头,极力压制心头火燎一般的怒意。

    他可以容忍自己受尽委屈,但决不允许外人挑衅他心底最在意的东西,相依为命的父亲和早早亡故的母亲,就是他的逆鳞。

    他恨不得冲上前去,揪住于飞一顿胖揍,不过理智告诉他,现在想要为父亲、为自己真正出一口气,绝不是靠着拳头。

    两个人生的融合,陈禹已经习惯用更成熟的心理对待眼前的问题。

    于飞不惜在大庭广众之下刁难老朋友的儿子,无非是怀着一番强烈的报复心理,他显然长久以来对父亲怀恨在心,虚以委蛇的共处那么多年,兴许经典唱片破产一事就有他在从中作梗。

    对付这样的真小人,只有将他最自以为是的骄傲彻底踩碎,他才会服气认输。

    而这样的人往往喜欢把自己的骄傲当做自以为最强力的武器,自以为他的武器无坚不摧。

    陈禹来找于飞之前,曾在网上搜过于飞的资料,此人星探出身,曾挖掘出好些如今小有名气的明星,尤其是那首低价收来的“钻石经典”歌曲,一时成为娱乐圈的传说,他理所当然的从此视“眼光”为法宝,任何新入公司的艺人都必须经过他的审视,为此还得了一个“于一眼”的外号。

    于飞也确实有这一手,凡是经他过眼的艺人,发展的都还不错。

    陈禹心知肚明,若非双重人生的优势,单凭自己以前的资历,又加之被京都音乐学院开除,别说于飞,换了任何人,恐怕也不会认为他在音乐这条道上还能有所建树。

    于飞当场提出考验,他一定对自己的眼光极有信心,认为已经立于不败之地。

    不过这一次,他注定要失败收场……

    陈禹微微提一口气,有条不紊地调整好吉他的位置,一手握着吉他琴颈,一手按住极富质感的琴弦,只是淡淡凝视于飞,一句话也不说。

    事已至此,已经没什么好说的。

    他当然不会就此离去,两世为人,面对外人的挑衅,他从来不会选择退步。

    他也想试一试,自己的“武器”到底有多强大。

    于飞此刻坐在一张搬来的椅子上,翘着二郎腿摇着折扇,一脸肥肉涂满轻蔑的笑,在他身后,已经聚集了十余个看热闹的员工,似乎有意表达自己的立场,满口说着一些溜须拍马的言论。

    尤其是先前那个保安,大嗓门简直像安了扩音器,一举压过满堂喧哗,似乎生怕陈禹听不到。

    “经典唱片的人还真是一路货色!屁大的本事没有,脸皮比马桶还厚,死皮赖脸的赖在我们飞鱼,还真以为自己是狗屁音乐天才。对于这样的无名小辈,别说我们老板的火眼金睛了,就是我也用不着一眼,就能看穿他狗皮膏药的本质。”

    他戏谑着高声道,顿时迎来大片幸灾乐祸的附和声,无非也在极力贬低对方、追捧自家老板。兴许在他们心里,比起努力工作,拍老板马屁显然更要有价值得多。

    陈禹独对飞鱼唱片越聚越多的数十号人,目睹他们浮夸的做派,忍不住嗤之以鼻。

    他依旧面无表情,连说一句话的心思都提不起,这个当口,他明白也并不适合多说。

    又能说什么呢?

    说得再多,也只会让对方以为他还想加入飞鱼唱片,与其如此,倒不如不说。现在他们表现越是浮夸、言辞越是粗鲁,最后都将成为自作自受的一记耳光。

    至于他们说的脸皮厚——陈禹从来不认为这是一个缺点,做了多年的流浪歌手,如果脸皮不厚上一点,又如何能够十年如一日,在街头形形色色的路人的审视下熬过来?

    更何况,脸皮厚还有另一种说法,叫做荣辱不惊,想要吃歌手这一碗饭,只有做到荣辱不惊,才能够承受住更大的压力。

    陈禹根本没把这群人的围观放在眼里,内心中反而处处萦绕着一种怦然的心动——当另一个空间的经典歌曲响在这个世上,这些音乐内行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,完全能够预见得到,包括于飞在内,到时他们一定会后悔不迭!

    趁着等候飞鱼唱片艺人总监阳炜民的工夫,陈禹已经在脑海罗列出好几首无论旋律还是歌词、立意等,都不逊色于这个世界“钻石经典”的好歌。

    不过由于选择太多,一时间倒不知该选择哪一首。

    十年流浪歌手生涯的磨练,陈禹早已养成自己的特色,每次在街头演唱时,他往往不会提前做出选择,而是在临近演唱前,根据自己当时的心境,福至心灵一般临时决定该唱哪一首歌。

    为此,他必须尽量去丰富自己的曲库,无论新歌老歌,只要自认为符合“经典歌曲”的定义,他都会反复琢磨排练,直至滚瓜烂熟。

    时至如今,他已记不清自己脑海中到底储存了多少首经典歌曲,反正在当时的流浪歌手圈子,他的外号叫做“流浪曲库”,仅此一家,别无分号。

    “啊哟?是哪个这么不自量力,竟然还敢挑战我们‘于一眼’的法眼?”

    正当陈禹在考虑《我的未来不是梦》和《无所谓》哪一首更合适表达自己的态度,一道尽显浮夸的尖锐话声忽然响在人堆,只见一个油头粉面的瘦高青年推开人群,满脸堆笑地来到于飞身旁,首先便是一阵点头哈腰。

    “老板,嘿嘿,这个我来晚了,莫怪莫怪,您上次说的那事我刚刚已经办妥了,刘康那小子我总算打发走了……”

    直到于飞满意点头,阳炜民这才直起单薄的腰背,看也不看陈禹一眼,故作夸张的咧嘴大笑道:“我说这小子从哪里冒出来的?《经典之夜》马上要开始了,我可听说好多野路子毛遂自荐都想加入哪家唱片公司,企图得到引荐参加的机会,这小子不会也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吧?”

    大概身材肥胖的人都很怕热,于飞自从坐上椅子,手中的扇子就没有停歇过,阳炜民连忙从腰间摸出一把折扇,嬉皮笑脸的对着于飞快速扇动,活脱脱一副狗头军师的模样。

    于飞淡笑道:“你可别小看他哦?人家当初可是被京音破格录取的音乐天才。”

    阳炜民闻言顿时收敛满脸轻浮,一本正经的说道:“京音可是全国数一数二的音乐学府,这小兄弟应该也是老板经常关注的京音精英之一吧?怪不得老板会亲自坐镇给他机会,看他拿吉他的姿势,吉他水平应该不差。”

    于飞乐呵呵道:“可惜啊!自作孽不可活,我们这个音乐天才又被京音开除了。”

    阳炜民脸色又是一变,冷冷道:“开除?难怪我看他一脸衰样,老板,这么大污点的人估计也难有前途,我看就没必要面试他了吧?”

    于飞又笑道:“人家可是陈胜华的儿子,怎么说也算老相识,就给他一个机会吧!”

    “经典唱片的陈胜华?”

    阳炜民吃了一惊,偷偷瞄一眼老板,却根本无法分辨他的态度,面色不由得一阵阴晴不定。

    陈胜华还没破产前,一向和于飞走得很近,两人是认识多年的同班同学,而且还都追求过当时的校花,关系一直不差。即便陈胜华害飞鱼唱片也损失惨重,阳炜民也不敢确认他们就会闹翻。

    现在陈胜华的儿子找上门来,倒是一件棘手的事,稍有不慎可能连自己的饭碗都给砸了。

    阳炜民不禁抹了把额头虚汗,不悦的瞧了陈禹几眼,却发现他一脸满不在乎,反而带着种轻蔑的神色,好像之前他们所说的话根本与他无关,不卑不亢地面对在场众人,那样冷静的眼神、沉着的气度,看不出半点大学生稚嫩的味道,倒是颇得其父陈胜华的神韵,令人不自觉忽略他那普通的面容。

    联想于飞之前所说的话,阳炜民沉吟着似乎终于下定决心,很快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,努了努嘴……

    “废话少说,我的时间也很金贵,待会还要去京都卫视总部,我想,那里应该没有那么多瞎子。”

    不待阳炜民开口,陈禹率先悠悠说道,话声未落,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,全场顿时同仇敌忾一般传来声声恶意的指责,那阳炜民更是一脸愤慨,叫嚣得尤为起劲。

    于飞定住摇动的折扇,满眼怒火地盯着陈禹,良久才冷冷道:“真是不知天高地厚!一个被京音开除的废物,我看你还能拿出什么本事!你要也能参加《经典之夜》,京都卫视的人那才是真正的瞎子!”

    陈禹轻笑一声道:“好!这句话我会替你转告的。”

    于飞顿时语结,哗哗摇动折扇,一身肥肉上下乱颤。

    阳炜民瞪起眼,连忙帮腔道:“真是笑话!就凭你,有什么资格去京都卫视总部?我看你是死鸭子嘴硬,还是趁早滚蛋吧!谅你也拿不出什么原创来,还想参加《经典之夜》,不要白日做梦了!”

    “哈哈!还真是不巧!”

    既然彻底撕破脸皮,陈禹也就毫无顾忌,大笑道:“于老板,你也知道我当初是靠着即兴创作被京音破格录取的,很不巧,我刚好有了创作的灵感。不过我得事先声明,于老板,我可不是在接受你的考验,待会就算你跪着求我,也别想我加入飞鱼唱片了。嗯,你可以理解为踢场吧!当然,我不是在针对你,我是说在场各位,都是垃圾!”

    “歌名《浮夸》,请洗耳恭听!”

    陈禹根本不给他们继续还嘴的机会,特意将“浮夸”两字说得铿锵有力,指尖却不快不慢的拨动琴弦,送出几道不轻不重的清脆吉他声。

    一句话骂了在场所有人,于飞等人气得龇牙咧嘴。

    与此同时,几道快门声突然响起,听来像是咬碎牙齿的声音,原来不知何时混进几个记者,一时间他们更不好发作,只能眼睁睁盯着陈禹,耐着性子去听他自弹自唱一首叫做《浮夸》的新歌。

    依旧没有人相信陈禹能拿出一首怎样的好歌,听他弹出的前奏开头,好像也并没有什么称道的地方……

    然而,他们还没来得及发出耻笑的声音,原本平平无奇的吉他旋律蓦地昂然一变,只见陈禹忽然埋下头,左手上下揉按吉他品丝,右手手指强而有力的挑弄琴弦,两手动作飞快,顿时之间,阵阵急促乐声如同山洪爆发,突如其来。

    所有人都大吃一惊,一柄木吉他在陈禹手里竟然弹出电吉他的感觉,而且这伴奏旋律高昂开阔、澎湃有力,伴随着时而夹杂的扫弦,有条不紊,听来极富节奏感,根本一点都不像是即兴乱弹。

    “啪嗒!”

    于飞愣着一张涨红的肥脸,整个人好像懵了一般,折扇突然从手中滑落在地。

    好巧不巧的,激昂的吉他乐声也同时戛然而止,偌大一个大厅,霎时陷入一片寂静。

    于飞又惊又怒,鬼使神差的对上陈禹投来的目光,只感到喉咙干涩,好像堵着什么似的。

    他打心底里不愿相信这一幕竟是真的,可又不得不承认,从这首《浮夸》的前奏来看,若是经过精心编排,极有可能成为一首好歌。

    虽然他依旧愿意相信自己的眼光,一心认为陈禹这最多只是即兴创作,一定会虎头蛇尾,心头却仍是忍不住泛起一抹莫名的慌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