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 贵公子

唐三醒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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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……”梅采玉不语。

    沈月然黯然。

    采玉不说,她也明白。虽然梅家只说此次上京是为了梅采莲的亲事,可是这一走,八成不会再回西北了。像梅长生这样的手艺人,去哪里都可以一样生存。当初从西南来到西北,要不是因为丢失的银两一直下落不明,或许早就离开文池。这一次,举家赶往京城富庶之地,更没有回来的道理。毕竟,京城繁华,人密,梅家的酥饼在那里或许可以卖得更好。

    分别在所难免,二人相对垂泪,忆了些往事,梅采玉道时候不早,抬脚告辞。

    送出门槛,梅采玉踌躇片刻,指了指沈家后巷。

    沈月然会意,带上大门,二人来到无人处。

    “月然,这件事我只能拜托你,除了你,我再也没有可以依托的人。”梅采玉压低声音。

    “何事?”沈月然不由禁张起来。

    梅采玉并非小题大作之人,能让她这般小心,肯定是不一般的事。

    梅采玉却突然忸怩起来。

    她绞了绞衣角,红了脸,道,“往年每到八月初十,都有一位外地的贵公子来梅家买饼,我二人虽然说过的话语了了,可是我、我……我也知道他、他……喛,今次这一走,人海茫茫,再想相遇,谈何容易?可若不走,万一从此与爹爹失散……我想来想去,决定留个字迹,写下个去处……就算见不着,只当发梦一场,了无遗憾。”

    原来是这样!

    沈月然噗嗤一声笑出来。

    一段话虽然被梅采玉说得支离破碎,可她还是听明白了。

    一个郎有情,一个妾有意,只差一层薄纸没有捅破的时候,一方却要远行,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。

    如若能帮自己的好姐妹成就一段姻缘,为何不帮呢?

    她莞尔,“我就说嘛,一定是动了春心,看上哪家公子,还不承认呢,嘻嘻,这下招了吧,想让我替你做什么?”

    梅采玉嗔怪地看她一眼,从怀中掏出一只香囊和一纸信笺。

    “我想让你把这两样东西交给他。”

    沈月然接过香囊和信笺,心中一哂。

    梅采玉性情伶俐,为人周全,唯独女红一项,实在不敢恭维。

    两只鸳鸯硬生生地被绣成两只野鸭,形态怪异。

    她面露难色,“可是,我从未见过那位贵公子,如何帮你?”

    “这好办。”梅采玉早有准备地接道,“那位贵公子好认得紧。第一,他一定是初十早晨巳时左右前来,第二,他一定骑一匹白色骏马。那日,你只要在饼铺附近见到这般装扮的男子,问他是不是打算买二十只梅家的豆沙饼,他若说是,只管放心将东西交给他就是。”

    “这——”沈月然想了想,“他可有何体貌特征,我怕认错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会。”梅采玉自信满满,“你绝不会认错,他面上就写着‘贵公子’三个字。”

    沈月然无奈,只得收起香囊和信笺。

    二人走出小巷,梅采玉转身离去。

    沈月然怔怔地望着梅采玉的背影好一会儿,垂下眼眸,返回沈家。

    人生聚散浮云似,回首明年。

    何必尊前。

    怅望星河共一天。

    她这个穿越而来的人,是不是就应该得过且过?对任何人、任何事不带一丝留恋?

    她轻叹一声,抬脚推门。

    ——咦,不对,刚才明明带上门的,这会儿怎么是虚掩着的?

    心思转动,暗自咒骂,偷吃又偷听,无聊!

    “文池的三大‘老姑娘’一下走了俩,剩你一个可怎么办哟。”吴兆容抓一把瓜子,倚着东间的门槛,挑眉笑道。

    沈月然笑眯眯,阴阳怪气,“吃嫂嫂的,喝嫂嫂的,用嫂嫂的呀。”

    吴兆容气得一把把瓜子扔出去,甩手回屋。

    ******

    梅家说走就走,值钱的家当变卖了,带不走的也就留下了。梅家饼铺,梅家宅院,连把锁都不曾落下,可见梅长生是不打算再回西北。

    梅家父女刚走,沈家出了事。

    八月初四,沈明功爬上城头,清洗飞檐,不料一阵狂风袭来,脚下一滑,跌落地面。

    待沈日辉把沈明功扛回沈家,沈明功已是没了半条命。

    气若游丝,心跳虚弱。

    沈日辉吓得面色苍白,吴兆容吓得惊叫连连,沈重吓得失声痛哭。

    沈月然请来郎中,针灸,点穴,烧艾,推拿,折腾半夜,总算让沈明功睁开了眼睛。

    “沈家公腰部重创,这次能捡回一条命,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。但是,他年事已高,又一向有褥苍在身,因此一来康复极慢,三年五年算是快的,二来即使康复,也不适宜再做粗重之活。我已尽到全力,余下便由你们悉心照料,自求多福吧。”

    郎中交代一番,告辞离开。

    郎中走后,众人伺候沈明功睡下。

    沈日辉刚吹熄了油灯,吴兆容拉着沈月然走到庭院。

    “你——”

    吴兆容咬牙切齿,指向沈月然。

    “嫁人我是不会嫁的。”不待她说出第二个字,沈月然冷冷地道。

    再明显不过,沈明功一伤,沈家面临最大的问题就是银子,吴兆容当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既能赶她出沈家、又能拿到聘礼的机会。

    吴兆容见她不仅一语将自己的心事戳破,还毫不犹豫地拒绝,恼羞成怒,抓住沈日辉的胳膊,“她——”

    “用不着废话,银子的事,我会想法子。”沈月然咬了咬下唇。

    就算她曾经恨透了人性,曾经发下重誓,可是,沈明功的伤,和她总是有脱不开的关系。她没有办法熟视无睹,更没有办法无动于衷。

    她今生不愿再受到伤害,也不愿他人因为自己受到伤害。

    吴兆容瞪大眼睛,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    什么?

    懒丫头说了什么?

    “你——”

    “行了,明日起我要外出,你和哥哥在家里照料爹爹,一个月后,拿回来百两银子就是。”沈月然说完,转身回屋,留下目瞪口呆的沈吴二人。

    沈月然敢这么说,是心中有数的。

    梅家一走,文池就少了一家卖酥饼的买卖。

    梅家酥饼那么难吃,还整日供不应求,说明文池百姓有这个需求,同类的东西很少。

    再加上中秋将至,百姓有月下摆饼乞福的风俗,重开饼铺,应时应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