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9章

薄幸欢颜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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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要说白家那神棍有什么不好,现在就是阿翎觉得他最不好的时候了!

    方才阿翎从佟明远那头回来,便见自家娘亲和白家神棍坐在一起,正在说话。纯仪面露为难之色,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。

    原本以为神棍漫天要价的阿翎不以为意,有皇帝舅舅,给他一座金矿都不是难事。只是下一句,阿翎连抽他的心都有了。

    “本座想着,跟这小子也是有缘法。这世上这么对我胃口的还真少,就想将他带去,跟我那儿子做个伴,也好继承我的医术。”神棍说着,长叹一声,“白家的医术,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啊。”

    这漫天要价的,一开口就要别人的儿子!

    阿翎顿时破功了,尖声嚷道:“你要把我小哥哥拐跑?!”虽然夏侯辕脾气坏点,自恋点,爱欺负揶揄她点,但阿翎还是舍不得这个孪生哥哥,当下一副想要揍神棍的小模样。

    “侄孙儿媳妇舍不得?”神棍偏着脑袋,对走进门来的萧清晏道,“小混蛋,要不我把你媳妇儿也带去?到时候保管还你个仪态万千的风流美人,叫你爱她爱得再不想出闺房大门,就想日日跟她红被翻浪……”

    纯仪脸色一黑,赶忙打断:“白先生,他们还小……”

    “还小?”神棍像是听了什么笑话,“七岁了,不小了。再说,你看她跟小混蛋这热乎劲儿,嘿,是吧?”那神态显得脸皮厚极了。

    这到底是从哪里招惹来一个怪蜀黍啊!不,怪爷爷啊!阿翎满心悲愤,转头看着夏侯辕,小心翼翼的拉着他的衣袖:“二哥哥,不要丢下我一个人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一个人了?”夏侯辕无所谓的笑,桃花眼那个妖孽,“萧家大哥不是在这里么?再说了,我去不去什么的,还是娘说了算呢。”见神棍不不解的样子,打了个呵欠,“糟老头子看什么看,我爹对我娘那是三从四德,我娘说东他不说西的。”

    神棍当下看了纯仪一眼,嘿嘿怪笑,不知道想了什么。后者脸都红了,低声道:“阿辕,我想着,你日后总是要自己拿主意的,这次,娘便也不做什么,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了。若是想跟着白先生去,娘、娘自然给你收拾行李。”

    “去啊,怎么不去?要是以后有人给妹妹下了毒,我也好救治不是?”夏侯辕跳下凳子,恭恭敬敬给神棍行了个礼:“师父。”

    神棍很满意的看着小徒弟,大掌拍西瓜一样拍着他脑袋:“小姑娘就是乖。”又对坐在床上的夏侯轩道,“我说小子,你到底敢不敢?不敢我可就给那姑娘下药,先让你们成其好事,料皇帝老儿也不会那么狠绝杀他亲女婿吧?”又见纯仪原本伤感着小儿子要飞了而泫然欲泣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,“说着,还是亲外甥呢!”

    夏侯轩红了脸,也不看神棍。阿翎原本伤感着以后再也看不到夏侯辕了,一时也是掌不住笑出来。

    “娘,依着我的意思,您要不就跟舅舅挑明吧,哥哥为了婉姐姐性命都可以不要了,难道还不能表明我夏侯家的忠心?”夏侯辕白了神棍一眼,“说句不敬的话,咱们夏侯家要造反早就造了,还用得着等到现在?再说了,娘看爹爹心疼你那德行,会把你架在火上烤么?”

    定国公要是知道自己被小儿子拐着弯骂了一顿,不知道会不会想抽他。倒是纯仪白了脸色,看了大儿子一眼,沉吟片刻,也实在不忍儿子这样煎熬着:“也罢,我去说就是了。”话虽如此,但对于自家皇兄同意到底有几成把握,也是说不清的。

    说罢,便起身向外而去。阿翎不免捏了把汗,忙四脚并用的爬在萧清晏腿上坐下。神棍只是笑看着这新收的小徒弟:“跟我回去了,可得把礼数行周全了。二叩六拜一个不许少,不然老子可不教你。”

    见他混话都用上了,夏侯辕淡然的瞥了他一眼:“行就行好了,总是你还得好吃好喝的给我供着。另,我可不会给你养老送终的。”

    而另一头,纯仪先去看了一回沈婉兮,她刚醒来,被身边另一大侍女灵犀哄着吃了一碗粥,又昏沉沉的睡去了。

    朝着皇帝御书房去的时候,纯仪心里都在打鼓。皇帝疼她不假,但终究牵扯到了国家大事,甚至于,自家儿子为了沈婉兮命都不顾了的事,在皇帝眼中会怎么看?是做戏,还是旁的什么?

    皇帝心眼不知道比旁人多了几个,便是纯仪这个跟他一起长大的妹妹也看不透。

    候在门外,纯仪只觉得这宫室肃穆,还如往日未曾出阁的时候。当年她自请下嫁定国公的时候,也是如同现在一般。

    门“吱呀”一声,便有身着蟒袍的内侍闪身出来,正是内侍总管薛庆林,笑眯眯的朝纯仪打了个千:“五姑娘快进去吧,可别叫爷久候了。”

    纯仪见他还用旧时称谓,也是一笑,瞋了他一眼:“我看你现在都没个正形,哥哥怎么放心用你的?”一壁说一壁朝里面去。

    屋中龙涎香燃得正好,闻得纯仪原本焦灼的内心没由来的一阵安宁,见皇帝一身海绿色常服坐在书案前批阅奏折,当下行礼道:“纯仪给皇兄请安,皇兄金安。”

    “今日怎么这么乖了?”皇帝翻了一页,柔声道,“寻常日子,不都是像个猴儿一样?说来就来,说走就走的?”说到这里,放下手中奏折,笑看着妹妹,“莫非是有事相求?”

    纯仪被这么一堵,倒是有几分手足无措起来。只是跟自家老哥玩心眼,她还委实嫩了些,索性撕撸开来:“我想着,轩儿也不小了,所以……”

    皇帝“嗤”的笑出来,起身点一点纯仪的鼻尖:“儿女都是债,却也没见谁讨儿媳妇讨到我这里来的。难道你看上了二哥哥家的哪个女孩儿不成?”说着,像儿时一般摸摸她的鬓发,“是么?”

    “这些日子的事,皇兄难道一点子都没有听说?”纯仪平静地反问,“真的没有听说一点么?”

    “轩哥儿为婉儿试毒是么?”皇帝还是笑得平淡,“一个是朕的外甥,一个是朕的闺女,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呢?轩哥儿的心,朕见了都动容……”

    见他这样说,纯仪悬着的心微微落下,又见皇帝背着手,行到桌案旁,取了一本奏折给纯仪:“你看看如何?”

    虽说面前这个是自家亲哥哥,虽说是亲哥哥叫自己看的,但纯仪终究没蠢到那个地步,忙退后一步:“女子不得干政,还请皇兄三思。”

    “算不得政事,只是家事罢了。”说着,将手中的奏折塞给纯仪,后者无法,只能打开看,见上面还未被朱砂批示过,匆匆扫了几眼,才冷笑道:“柴家的人当咱们都是傻子吗!那些小的大抵看不出来,但哥哥嫂嫂,还有姐姐们,谁看不出来柴氏的伎俩?!如今害婉儿未遂,竟还有脸求婉儿下降?!”

    “柴氏所为,柴家未必知晓。”皇帝淡淡一笑,“柴家的小儿子,如今高中状元,尚个帝姬,倒也不算什么难事。”

    纯仪脸上一抽,听这话,难道……当下抹了抹脸:“皇兄之意,是嫁过去?”

    “用人之际,柴家又是世家,总是有意义的。”皇帝挑着眉看着妹妹,英俊的脸上满是玩味,“那么,晗儿今日来寻二哥哥,又是什么缘由?倒像是有事求我一般。”

    纯仪飞快的骂了柴贵姬一句,面上还是不动声色,思量片刻后,道:“皇兄又何必叫我明说?两个小的……如今出了这事,轩哥儿的心意,想来皇兄应该明了了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?夏侯昊娶了你,生个小的又想娶婉儿?”皇帝轻笑,倒像是有几分讶异,“妹妹,夏侯家百年世家,委实不能不防啊。”

    见皇帝肯对自己明说,纯仪不免心中温暖,至少,皇帝还是将她当做妹妹的。当下垂眉,用力咬了咬舌尖,才抬着头环视御书房,轻声道:“我记得,我当年就是站在这里,向父皇说,我喜欢夏侯昊,请父皇将我嫁给他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,如今来求我了?”皇帝微笑着坐在书案前,“妹妹,你晓得,做臣子的,最不该什么?”

    “最不该功高震主,必会引来祸端。”纯仪淡淡道,“只是你那妹夫的德行,皇兄难道不清楚?”

    “清楚,已然不能再清楚了。”皇帝提起朱笔,在奏折上写着什么,“活脱脱的妻奴,也不知道这样多年了,孩子都有了三个,还那样如胶似漆做什么。”见纯仪尴尬一笑,皇帝的微笑忽然透着几丝森森的寒意,“轩哥儿秉性朕再清楚不过了,婉儿似乎也是喜欢他。”

    “然后皇兄就棒打鸳鸯,将婉儿嫁到柴家去?出了这样的事,除非婉儿一辈子不知道是柴贵姬下的手,不然,柴家再无宁日。”

    “朕几时说将婉儿嫁到他们家了?”皇帝好笑,目光含了几丝玩味,看着妹妹,“柴家一个在宫中,位居一品;一个新科状元……呵,柴氏才是个心大的,真正助长了柴家,只怕,她就当朕是高宗她是武媚了。”

    纯仪心中狂喜,还是不敢表露多了:“皇兄之意,愿意将婉儿嫁给轩哥儿么?”

    “你夏侯家,朕也不能放心。”皇帝毫不犹豫的泼了妹妹一身冷水,“功高震主,一向是手握兵权的。”

    “定国公府当家的是你妹夫,下任当家的是你外甥,皇兄要是想,还能是你女婿。”纯仪低声道,“何况,夏侯家一族世代忠良,乃是大齐人尽皆知的事。”说到这里,眼中也闪着狡黠的光芒,“我家果果还养在皇兄身边呢,果真怕昇明有意造反而拿捏不住?”

    想到那粉雕玉琢的小丫头,皇帝到底还是不再与纯仪扯嘴皮子:“你倒是连朕的后路都想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皇兄意在与我玩笑罢了。”纯仪道,“轩儿对婉儿的心思,皇兄自然看得出。若是一个男子为了女子性命都不要了,自然是信得过的。臣妹信得过丈夫,更信得过儿子,亦然信得过皇兄。”说罢,躬身行了个礼,“晗儿孟浪了,还请二哥哥不要怪罪。”

    “你下去吧。”皇帝看着这个似乎还跟当年一样的妹妹,眼中忽然就漫出一股子酸涩来。

    待纯仪去了后,皇帝才低声道:“染霜,出来吧。”染霜二字,正是皇后顾氏的闺名。话音刚落,便见一个身着赭石色长裙的女子从屏风后转出:“皇上。”

    “皇后如何看待此事?”皇帝似乎有几分疲倦,靠在椅背上,只是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发妻。

    皇后缓缓行到皇帝身边为他按摩,从容道:“臣妾此生并未生过女儿,早就将婉儿视作亲生。轩哥儿那品行,臣妾信得过,也晓得婉儿心中欢喜他,只是不好明说罢了。”又喃喃叹道,“那日轩哥儿竟连自己性命都不顾,要为婉儿试药,臣妾便晓得,皇上也是动容了。”

    “朕信得过夏侯家,自然也是动容的。”皇帝按着睛明穴,沉声道,“方才那丫头站在那里,朕就想起了当年,当年长姐站在这里,向父皇自请和亲戈雅;当年晗儿也站在这里,向父皇自请下降定国公府。皆是为了我铺路……若无这些外力支持,我未必斗得过沈珩。”

    皇后轻轻抱着皇帝:“毕竟,长乐和纯仪,都是陛下的亲姐妹。”

    “也罢了。柴氏那样的心机,叫人实在不能不怀疑柴家居心叵测。”皇帝目光沉沉,黑得好比一方墨玉,“待婉儿好了,便着手她的婚事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