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旷野多奇事,山中谈九重

有昼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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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星月流瀑异象只一炷香功夫便逐渐消去,天地之间无数如银丝串珠般的帝流浆,或被夜风消去,或落于地面,或沾于草木之叶,或于水中,或于顽石,无数变成有数,有数终究成了少数。且异象既停,串珠便断,初时落于地上各处的帝流浆尚滚滚欲动,晶莹剔透,如珍珠宝玉一般,然而不过几个呼吸之间,便各自溶失于所落之物中,这少数更是成了万分不易。一时间天地终回先前那般清寂夜色当中。

    此番机缘不过落于建木神山百里方圆,虽则帝流浆与凡间五行相冲,须臾即消,但只要是无碍落于生灵身上,却也须臾即可融入体内,让许多幸运者,有了化形修行的缘法。况且建木乃众妖之国,哪里会少了身怀大能异术之人!说不得就有种种了不得的手段,可以聚拢这有情天道的大礼,留待后用。

    须知帝流浆为星月精华,因性而灵,对于懵懂生灵最是有用,点滴即可开慧,使其走上一条因性而命的康庄大路,抛开众生共行的因命而性的拥挤窄道。

    世间修行法千千种,万万般,却多出于人族,修行境界划分,亦由人族立书榜而定。诸法可归一,其中武道最直最苦也最公平,因此习武便是大流,修他法却须大才。以武道修为境界,便可概论诸法修行之境界。为九重山,一重入门,可抵寻常三两壮汉,九重凡俗最高,力可万斤,势可杀人。

    九重山外更有山重重,只是神仙手段却难知。世间修行习武者,多是三重内的下品,中品三重可算翘楚,三重上品傲视众生。

    习武修行所为何?修命罢了。然而修命却还要性灵作为根依,性灵高者,聪慧远过他人,习武修行之路便可走的更远更高,性灵普通者,便是去那中品三重,也是需要大毅力。

    妖族除却有大机缘者,大抵都是因命而性,活的越久自然智慧越高,久到极处,便成妖孽。所幸神州浩大无边,多有奇山深水,仙草神药总是藏了许许多,食之有种种非凡之处,其中最多益寿延年之效,虽于龙鲛人羽四族甚微,然对其余众生,却最是有用,也算公平了神州各样生灵,称得上是天道有情的又一份力证。

    只是其实世间千万事,哪里有什么定数!所谓命运之言,条条框框,大概也只是多数人曾走过这样的道路罢了。

    却说帝流浆降世,百里建木神山都因此躁动起来。花草树木,虫鱼鸟兽,万千妖怪精灵,不论混沌智慧,都被那帝流浆勾动起了贪慕本能。不能行者竭力伸展枝叶,有腿或翅的,四下里奔行飞动,不能停止。

    河边,少女和老人终于揉去了眼中的酸涩杂味,又问及两甲士,知是双目爆于光中,以致失明,老人口言并无大碍,使其脱下狰狞血甲,闭目凝神,片刻之后终于可以视物,只是眼中所见仍有些朦胧。

    四人收束心神,思及先前异象,都是惊叹不已。老人捋须不言,匡护卫起身去看那几匹骏马,见其无碍方回火旁坐下,盯着火光沉思。唯有少女和那年轻俊朗的烈护卫,叽叽喳喳,议论不休,间或鬼脸娇嗔,很是活泼。

    几只野兔突然直横横从芦草中冲出,不避不让,撞散了熊熊烧着的火堆,也不停步,又直横横冲入芦草中去,所幸只是灼焦了毛发,并未受太大伤害。

    野兔方过,又有几匹高大矫健身影冲出,同样一往无前,冲入夜色当中。

    烈护卫眼尖,瞧见乃是几头大狼。当下与少女打趣道:

    “小倩,先不论先前那异象是因何出现,眼下这几只野兔山狼,大概便是远瞧见你,夜色中看不真切,只以为花容月貌,急冲冲来了,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眼神差了,羞愧之下,竟是连路都看不到了!得亏这里没有个地窟窿,否则它们还不得通通跳进去躲着?”

    说完他心中甚是自得,自顾自大笑起来。少女呵呵冷笑,站起身子,玉足轻抬,一脚印在了烈护卫脸上。

    “勿再言语,有些异样!”

    烈护卫受了少女一脚,嬉皮笑脸,正待开口再以言语回击,身旁匡护卫突然沉声说道。

    杂语一消,原本在夜色中显得轻巧的万千声音,便突兀大了起来。四人只闻身旁平缓流淌的河水中,传出无数细碎的哗啦水声;又有动物穿行草丛之中沙沙声响,几乎密密麻麻到处都是;头顶深沉夜空中,鸟雀展翅的扑簌声,也是纷杂到了极点。

    四人面面相觑,目瞪口呆。匡护卫一手挥出,以掌风压灭了半燃着的散乱火堆,眼神示意年轻同伴,两人重又穿上狰狞血甲。

    这万千声音一炷香功夫方才散去,期间也不知过去了多少山兽野鸟。两护卫守着老少二人紧靠马车,将几匹马围在身前,银色大剑半横胸前,小心戒备。

    又足足等了一炷香功夫,四周终于除了水声风声再无其他声响,四人这才如释重负。

    “爷爷,这是怎么了?方才简直就是兽潮了罢!要是白天看得真切,可真要吓死人呢!”

    小倩小声开口道。

    “我也不知!这情形就算不是兽潮也着实够诡异了!别是建木神山上出了什么事!匡护卫,再莫多留,咱们马上出发,便是明日白昼休息也可!”

    老人声音有些干哑。

    然而不待匡护卫有所反应,方方静寂下来的夜色中,又突兀传来一声哀切兽鸣,如金如玉。继而一声声成一阵阵,绵绵不绝。其音之哀,撼动心神,其声之异,绝非混沌兽类,让人难以舍去。

    四人闻此哀鸣,都是心神一紧,脑海中思绪如飞,早不知道想了多少。

    匡护卫略作思索,声如撕铁,开口言道:

    “老爷,当如何行之?”

    老人一脸凝重,抬头看向面前寂寂黑暗中的无边山林,片刻后似是下了狠心,咬牙道:

    “建木神山上都是山野精灵所化,便当视天下鸟兽鱼虫为子辈后族,这兽哀鸣灵动揪心,哪是凡俗!咱们有求而来,怎能听而不闻,失了礼数!且现在已过了黑界河,入了建木方圆,怕他怎的?血甲可抵六重武夫,你二人又本是三四重的高手,身着血甲,一人便可与七重境抵力,两人两甲,怎么着也能对一对所谓八重无敌了!为防万一,咱们同去一观,若在对岸,便不予理会。”

    四人点了火把,舍了车马,匡护卫在前,烈护卫断后,护着老少两人小心翼翼寻向那哀鸣所在之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