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7章 旁观者

第十二只兔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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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翠微脚步轻快,哼着歌走进了厢房,正在整理薛嘉萝衣物的月河少见她如此开心,不禁抬头看了她一眼,失笑道:“你是怎么了?头上插花扮新娘吗?”

    翠微摸了摸发髻上水灵灵的花:“今早带夫人去花园,她见新开了一朵芍药,便折下来送了我,还特意嘱咐说戴在头发上好看。”

    前院花园中的花株株名贵,在伺花侍女的养护下开得娇艳无比,翠微发髻上的那一朵尤其艳丽。

    月河脸色笑意淡了下去,“原来这样。”

    等熙王离开前院,月河抱着衣服去了主屋。

    她看见屏风旁边扔着自己为薛嘉萝准备好的衣服,她把衣裙捡起来,问:“为什么不穿这件?”

    薛嘉萝坐在榻上晃着腿,看了一眼她手里衣物,不在意道:“不好看。”

    薛嘉萝现在每日跟随熙王习惯,自己穿衣不需要别人伺候。月河每晚临走前将她衣物备好,一般会准备两身让她来选,可是薛嘉萝有时会穿了完全不配套的上衣下裙,就像今天这样,熙王从不在意,也不提醒,就让她这么穿了。

    “衣物穿错了,换这件好不好?”月河劝她。

    薛嘉萝拒绝得干脆:“不要。”

    “我来帮你穿,然后我们去吃好吃的,好不好?”

    薛嘉萝只犹豫了一下,以前月河轻易能哄住她的话不是很管用了,她依然拒绝:“不。”

    月河看她身上不配套的衣裙看不过去,走过来把衣服放在一边,想像从前那样为薛嘉萝更衣,结果薛嘉萝反应很大,嗖地一下从榻上跳下来躲在一边,脸颊鼓鼓像在生气:“不能碰我!”

    月河结结实实愣住了。

    月河这一天都没怎么说话,到了下午看见翠微发髻间的芍药,她的怒气似乎累积到顶峰了,眉头紧皱训斥翠微:“戴一下哄一哄夫人就行了,戴一整天像什么样子?!”

    翠微性格没有红罗温顺,并不会诚惶诚恐地认错,她不动气,笑着反问:“夫人赐给我的,我戴有什么不妥吗?”

    “你难道准备戴着花在熙王眼前晃悠?要是你生了其他心思,张管事不会饶了你。”

    翠微道:“这就不用姐姐担心了。”

    那朵花在她眼前一直晃到熙王回来那一刻。

    王府的主人回来了,薛嘉萝被他关进屋子里,所有侍女退到屋外等候传唤。月河抬头看着廊下灯笼,两只蛾子不停在灯笼上扑腾,一只接一只钻进了灯笼里面,没有再出来。

    屋里终于叫人了。

    里面沐浴完毕,她随着前院侍女进去收拾浴桶,余光看见薛嘉萝头发湿漉漉的,只简单围着一层衣服,裸着两条细白的腿,跟在熙王身后走到屏风后面。

    她穿成那样,没有男人能忍得住。

    那一瞬间她很想开口叫住她,让她把衣服穿好。

    月河在前院越来越不顺心了,这里的一切让她觉得压抑。

    她想象中受宠的夫人,应该有自己的院子,掌管小妾处罚下人,一切随心所欲。因为生下了王爷的儿女而更受器重,儿女成人后,不需要王爷的宠爱也能体面的过下去。

    而现在,薛嘉萝像被折断翅膀的鸟儿,半步不能离开前院,疼爱宠幸却不让她有孩子,据说她的父亲是朝中重臣,可娘家不为她撑腰,任由她无依无靠。熙王对她的宠爱更像偏执的索取,非要榨干她身上最后一丝懵懂的信任才肯罢休。虽然她未曾与谁成为夫妻,但她也知道这不是对女人该有的态度。

    她身为旁观者焦虑心急,可是毫无办法。

    这一天,薛嘉萝再次穿错了衣服,月河铁了心让她换过来。

    “来穿这件。”

    薛嘉萝撅嘴:“不要。”

    “穿这件,听话。”

    薛嘉萝躲到一边:“不!”

    月河深深呼出一口气:“不换,以后我再也不会理你了。”

    薛嘉萝鼻子一哼,很是不屑一顾的样子。

    月河紧紧攥着衣服,胸口起伏:“你怎么会这么傻?你清醒一些看一看啊,你现在是什么境地你知道吗?为什么不懂事?为什么不听我的话?”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愤怒,她心口沉甸甸的,眼睛酸涩难忍,眼泪止不住地涌了上来。

    她捂着脸流泪,脑子都开始晕沉了,衣角被拽住轻轻摇了摇,勉强擦干眼泪,她抬起头,眼泪瞬间又下来了。

    薛嘉萝自己换好了衣服,正是那身成套的胭脂纱衣,她眼睛圆溜溜,睫毛不停扇动,有点不安地说:“看,我换好了。”

    月河以前把薛嘉萝当成是孩童,对待她的方法无非是诱哄和命令,最开始的确是有用的,现在不行了,薛嘉萝会自己思索然后看心情抵触,她发现另一种让薛嘉萝听话的办法。

    她的脑子并不是完全空白的,她有自己的原则和想法,一旦摸准她想事情的规律,让她听话其实很简单。

    比如说,她发现薛嘉萝的心肠特别软,她爱哭,明白哭是件难受的事情,所以看见别人伤心哭泣就十分着急,会努力讨好,笨拙地用自己方式安慰对方。

    她不过啜泣几声,薛嘉萝连真哭假哭还没分清楚就急匆匆过来了。

    月河坐在椅子上,低着头肩膀抽动,薛嘉萝弯腰下来想看她是不是在流泪,月河用手帕在鼻子上一捂,被帕子上的辣椒呛得红了眼睛。

    “咦?”她干脆蹲下来,抬头看着她,“不要伤心,别哭呀。”

    月河不敢再用帕子了,她用手背抹着眼泪:“我想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回哪里?”

    “凉风院。”月河说:“还记得凉风院吗?我们从那里来的,那是你的地盘,也是我的家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……”薛嘉萝犹豫看了看四周,“熙熙说,要我每天在这里等他……”

    月河见状又用帕子蹭了蹭鼻尖,更汹涌的泪水冒出来,眼睛火辣辣的,“凉风院有我的屋子,我的床,还有我亲手种的花……你还记得凉风院的秋千和你挖的洞吗?都还等着你回去呢……”

    薛嘉萝被她说的有点心动了,更多的是想要安慰月河让她止住眼泪的急切,她说:“我想起来了!”

    月河再接再厉:“我们一起回去好吗?你对王爷说,你会乖乖在凉风院里等他,好不好?”

    薛嘉萝连连点头,很是笃定:“好。”

    在周君泽面前,薛嘉萝的表情情感更丰富一些。看见他回来,心里有点高兴也不会笑,她憋着忍着,表达完自己等待的不开心,得到安慰后才会笑。

    可今夜回府的周君泽心事沉重,举止言辞间没有过去专注温柔,没有得到回应的薛嘉萝立即忘了自己的不开心,巴巴地围在他身边,直到他注意到自己。

    周君泽从沉思中回神,放下擦手的帕子,弯腰侧头在薛嘉萝嘴唇上重重一吻,微微退开看着她的眼睛:“想跟我住到更宽敞的地方去吗?”

    薛嘉萝问:“哪里?”

    “每天有百余人围着你,伺候你,对你下跪。你到时不能随便挖坑玩了,会有一群老女人阻止你。我呢,不能整日跟你在一起了,不然会被人追着骂。不讨好我,让别的女人钻了空子……”他似乎想象不出来,停顿了一下:“应该没有那种女人……总之,我会很忙没空理你,你夜夜等也等不到我……”

    薛嘉萝从没听说世上还有这么可怕的地方,她紧紧搂着周君泽的腰,急切摇头:“不要!”

    周君泽心满意足:“还算个明白人。”

    用膳时间到了,侍女们悄然无声进来,依次将食具摆放好。薛嘉萝一直紧盯着周君泽,见他开始动筷子,没有要再继续讲那个可怕的地方才安心。

    月河袖口上也抹了东西,轻轻一蹭就满眼泪水,她看了薛嘉萝很久,直到薛嘉萝回望向她才垂首退下。

    第二天熙王离府,月河前去伺候薛嘉萝洗漱,一进屋子发现她还没有醒。

    屋子有些异样暧昧的味道,她打开窗子透气,走到床边撩起床帏,薛嘉萝蜷缩成一团昏睡,光洁的后背上新添了不少红痕。

    昨夜她又被熙王折腾狠了。

    她心中叹气,放下床帏。

    到了不得不叫薛嘉萝起床的时间了,她与翠微一同进去,一个扶她起身为她穿衣,一个蹲着为她上药。

    翠微出去安排午膳,月河给她套上鞋子,忍不住问:“还记得昨天我说过什么吗?”

    薛嘉萝昏昏欲睡,打了一个呵欠,胡乱点头:“记得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你对王爷说了吗?”

    “说了哦。”她慢慢清醒,“我记得的。”

    月河很快就知道了薛嘉萝真的是记得的。

    下午,张管事领着不少人闹哄哄进了院子,要她带薛嘉萝避一避,不要吓到她。

    等她带着薛嘉萝从西边厢房回来,她看见本该在凉风院里的她的床、她的箱子、她的花一样不少出现在她面前。

    薛嘉萝很得意:“你的在这里……”她指着花园里竖起来的秋千,“我的在那里。”

    月河嘀咕着:“真是傻子。”说完却忍不住笑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