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53章

碧落浅妆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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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82号傅尧!”

    满面严肃的护士长抱着考勤本本,铁青着脸站在门口,响亮的声音回荡在四面都是泡沫墙的超奢华卧室内,将床上正在yy无限的年轻人给活生生震醒了。

    “唔嗯……小村姑……”

    傅尧裹着被子迷迷糊糊睁开眼,还有些回不过神来,转眼间,床上臆想中似真似幻的小妖精不见了,转而变成了朝他张着血盆大口的护士阿姨——目光移聚焦,他登时浑身激灵,紧紧抓着被子:“搞、搞什么鬼!”

    明明……明明是正跟那个可恶的小村姑干了个爽来着……

    却他妈只是个梦。

    日了鬼了。

    护士阿姨眼神不善地盯着他。

    傅尧魂不守舍,舔了舔干涩的嘴巴,被子下的手伸进腿间悄悄一抹,妈的,有点黏手。

    护士阿姨语气不善地问:“82号傅尧,早上的晨练为什么缺席?”

    “晨、晨练?”

    傅尧看一眼墙壁上的挂钟,都已经早晨十点多了,他竟然睡了这么久?眼看着大妈又要在他的考勤本上添上一笔,他立刻机智地做出虚弱状,一手抚额:“姐姐见谅,我,我得了重感冒起不来床——”

    一声“姐姐”,叫得年逾四十的护士阿姨心花怒放,对他态度都好了不少,又乍一看到他脸上通红通红,倒真像是生了病的,便关心问道:“原来是感冒了,那要不要去医务室?”

    “不,不用,已经好多了。”傅尧乖巧的说。

    护士阿姨又问:“昨晚护士来查寝,说看见冯冯在你床上躺着,你却不在,跑哪儿去了?”

    冯冯?

    哪个冯冯?

    傅尧满头雾水,拧紧了眉头,半天才想起来,冯冯不就是那个花环壮汉吗?每天“朕”来“朕”去的……等等,什么叫‘冯冯在他床上’?那个吃猪饲料的傻比怎么会在他床上!

    傅尧登时菊花一紧,整个人都不太好起来:

    昨晚、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?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!

    倒是身体从内爽到外,跟吸满了精气的妖精似的。

    此时,门外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:

    “爱妃可还在赖床?朕上完朝回来了哟——”

    说傻比,傻比到。

    爱妃?

    爱妃!

    花环壮汉欢天喜地的进来,看向他的眼神中柔情四溢。

    意识到壮汉口中的“爱妃”是在称呼自己时,傅尧整个人如坠冰窖,而护士阿姨脸上“原来如此”的表情也彻底刺激到了他,令他连穿衣服都顾不上,裹着被子从床上翻身而起,冲上前就将那个叫他爱妃的傻比抡了个爽!

    后来傻比被送去了医务室急救,傅尧去洗手间洗漱的时候,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:自己身上竟然有好多处抓痕!

    那些红红紫紫的抓痕,暧昧而香艳,分明就是女人的指甲留下的,跟他昨晚激情四射的春-梦无缝重叠——傅尧瞪大了眼满脸卧槽,盯着镜子中光溜溜的自己——这到底怎么回事?昨晚上是傅衍控制身体,根据共享的记忆来看,那个家伙应该只是在很单纯的睡觉才对!

    难道真的被个男人给——

    傅尧脸色大变,想不过,又冲回去将半残的冯冯揍成了全残,结果被判了十天禁闭,接受专家的心理辅导——负责给他进行心理疏导的,是一位享誉国际的精神学专家,周存任。

    周医生进入禁闭室之前,接到了自己爱妻的电话,电话里,向来温柔的老婆跟吃了炸药似的,将他骂得狗血淋头:“你是不是疯了姓周的?合着就你们老周家的人矜贵,我们沈家的连个屁都不是了?老娘就沈衡这么一个哥哥,好好的你教唆儿子去绑架小茶!她还怀着身孕呢!你是不是要吓死我哥……想离婚你早说!”

    “老婆,你说的什么话……喂?喂老婆——”

    周医生话还没说完,对方就已经气冲冲挂了电话。

    继得罪了沈衡之后,这下子好,连自己老婆也给得罪了。

    周医生为难地拧紧了眉头,想到自己老婆都四十好几的人了,还掏心掏肺将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当准嫂子,也是让人想不通;但好在苏茶没出大事,今天一早就已经被沈衡接回沈家休息了,只是受了点惊吓,他心中愧疚稍微松了一点。

    推开门进去。

    傅尧坐在塑胶椅子上,一条长腿搭上前方的长桌,听到有人推门进来,立刻闭上眼睛装死。

    周医生坐下来,取出病例记录,试探着叫了面前年轻人一声:“傅尧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四个月来,这已经是你第九十五次动手打人了。”

    “老子打的不是人。”傅尧睁开眼,冷冷地盯着他,“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吗?那都是些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疯子,我跟他们不一样。”

    周医生低头在笔记上写了点什么,转了话题:“最近有没有情绪特别烦躁想要破坏东西的时候?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休息的时候会中途惊醒吗?”

    “不会。”

    “脑海中会不会出现某些熟悉却又不太确定的画面?”

    “并没有。”傅尧说道这里突然语气一顿,不怀好意地看着对面的男人,收回腿问:“我倒是梦到跟一个没良心的女人颠鸾倒凤,那种肌肤相贴感觉的倍感熟悉,可又不是百分百确定……这算不算?”

    周医生哪料得到他脸皮这样厚,黑着脸说了句不算。

    傅尧嗤笑,嘀咕了一句:“本大爷倒觉得跟真的似的。”

    这句话像是困惑的自言自语。

    周医生看着他的模样,暗暗将他与傅衍的言行对比了一通,在心里止不住摇头,大概也是半辈子没遇见过这么棘手的案例,他语气严肃的问道:“傅先生,你相信人类记忆的确定性吗?换句话说,你有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记忆?”

    傅尧回视着他:“你他妈有病吗?”

    周医生:“你只需要回答有没有?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傅尧果断地说,“别试图像对那些傻比一样对我洗脑,我只相信自己的记忆与眼睛。”

    话是这么说,他自己却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,似乎努力想要集中精力去回想些什么,然后又仿佛什么都想不出来,慢慢的,他原本平静的表情渐渐变得痛苦,变得压抑,最终变成狰狞……‘啪嗒’一声,塑胶椅子的扶手被他的双手无意间拧断!

    掌心一麻,傅尧陡然间清醒过来,环顾空荡荡的四周,表情有片刻的茫然,他低头看着自己火辣辣仿佛被烈火灼伤过的双手,喉咙中含糊地发出了几个音节。

    周医生尝试着记录,却听不大清楚。

    “怎样才能……确定自己的记忆是真的?”傅尧抬起头来问他。

    “准确来说,我们所谓的记忆,其实只是一些简单印象的合集——而自我本身,是这些合集的缔造者。”周医生道,“换句话来说,我们的潜意识具有修改或者抹去某些印象合集的能力。”

    傅尧冷笑得不太自然:“你尽管像个神棍一样继续吹。”

    “傅先生,”周医生没有介意他的冷嘲,温声解释道,“如果一个人曾经经历过一些事情,让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印象——而那些印象又是他没有能力承受的——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,他的潜意识会产生‘自我分离’,将这些恐怖的印象分割、扭曲,直到他能够应对。”

    “是说精神分裂吗?”傅尧弯了弯唇角,语气无所谓地说,“这个我是信的。因为我体内就住了个可恶的家伙,我曾经以为他是切实存在的,后来才发现,除了我,别人根本不认可他的存在,我起初跟他很要好,我们是亲兄弟,可是后来变了……”

    周医生无奈地收了话,耐心地听着他无意识的喋喋不休,像个跟人抱怨同伴好坏的小孩子。

    最后,他对眼前的年轻人说:“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,傅尧,你已经病了很长一段时间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没病!”

    “傅尧——”

    傅尧狠狠踢翻了两人之间的长桌,眼神变得暴戾,不再说话。

    周医生从摔烂的桌子后方起来,一步步走到他面前,伸手触上年轻人宽厚的肩膀,用力拍了拍,鼓励道:“别的不谈,我今天来,是受人所托,有个消息要告诉你——过不了几个月,你就要当爸爸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说什么?”

    傅尧表情震惊。

    周医生眼神和蔼,温声道:“我不知道你曾经经历过什么恐怖的事情,但是相信我,我是医生,我能够帮助你好好处理那些被扭曲的记忆,前提是,你愿意配合我,给你的孩子一个接触它爸爸的机会——永远被当成精神病关在这个地方,你不会有机会看自己孩子一眼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是精神病!”傅尧眼睛通红,双手痛苦地捶打着太阳穴,情绪显得尤为混乱激烈,反复说着一样的话,“我没病、我不是精神病,我没错、我什么错都没有——”

    临近中午的时候,周医生才离开。

    疗养院外,黑色的劳斯莱斯停驻,周医生上了车。

    后座上坐着的,是等候已久的苏茶。

    “他怎么样了?”

    “很不好。”周医生说,“情况比我想象中的更糟糕,有些人天生就有着相当脆弱的‘自我’,精神排他性很弱,具有高度‘被催眠性格’。出现这种症状,一旦陷入自我催眠的死循环,便很难挣脱——就像如今的傅尧。”

    苏茶闻言心一颤,湿漉的眼睛望着窗外车流,两只手小心轻抚着肚子,好久才说,“为什么不能让他就保持这个样子?这样死死执着于揭人伤疤,拼死拼活要将他拉回所谓现实,就是医生的职业操守所在吗?”

    “苏小姐,你要明白,他如今的状态下,随时可能伤害身边的人,随时可能伤害你——”

    “他不会。”苏茶睁大了眼不让泪流下,肯定地说,“他不会伤害我,不管处在什么状态。”

    周医生语塞,突然有些同情这个女人。

    “你忘了他是怎么蓄意杀人的了吗?在那四名歹徒毫无还击之力的情况下。”周医生语气严肃地说道:“那是一种强大的自我防备本能,可以压倒法律,压倒伦理,压倒任何一切或激烈或平淡的情感——包括你。”

    苏茶摇头,拼命摇头,直掉眼泪:“不会的、他不会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是不愿意,不舍得,但不是不会。”周医生递给她纸巾,认真道:“打个比方吧,你手上有一幅画,记录着你曾经历过的最恐怖、最无助的画面,令你哪怕是想起就会撕心裂肺地疼痛,就会拼了命地想要逃离,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机会,你用最极端的手段,将那幅画撕毁,你觉得安全了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突然有一天,”他话锋一转,“突然有一天,你又碰到了一幅相似的画,一样的恐怖,一样地对你造成了致命的威胁,你会惊慌,你会害怕,你会拼了命地想要摧毁它,包括摧毁跟它相关的一切人和事……”

    苏茶神色怔怔,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案发当天的场景,揪着纸巾的手越收越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