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5章 布偶

紫夜未央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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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因为苏芫的事情,苏菀的脾气愈加不好,下人们随便一个举动,便能引得她好大一通脾气。

    如今东暖阁里又是一阵噼噼啪啪的摔打声,沉香上前关了窗,将声音隔绝,才道:“刚才石榴姐送了一盅燕窝过去,五姑娘嫌燕窝凉了,一整盅倒在石榴姐身上,据说脖子都烫红了。”

    苏靖荷静静舀着小碗里的燕窝,品着。苏菀疑心病重,总觉得大姐出事后,府里下人都轻怠了她,怕是听说燕窝先送来了西暖阁,更是火气翻涌。

    以她的脾气,又得闹上半日,吵得老祖宗头疼。

    若是住在西院里倒还好,关起门来训自己的丫头,也没人知晓,偏偏是在老祖宗院子里,得罪的,也都是伺候老祖宗身边多年的丫头。

    渐渐,隔壁的声音消了下去,苏靖荷一盅燕窝也刚刚喝完,沉香收拾了汤碗正要端出去,才开门,迎面便见喜鹊走来。

    “喜鹊姐姐怎么过来了。”沉香客气问着,屋子里头的苏靖荷听见,回头,也是温温一笑。

    喜鹊并没有进屋,只在外头回话:“刚去了趟五姑娘那。”

    难怪苏菀消停下来,想来是喜鹊去哄的,老祖宗跟前,也就喜鹊的颜面大家都会给,况且她又是个能说会道的。

    “奴婢来通知三姑娘一声,老祖宗吩咐搜查院子,等会外头可能有些吵闹,姑娘担待些。”

    苏靖荷眉眼弯弯,问着:“怎么好好的搜查起院子了?”

    喜鹊也是笑说着:“老祖宗这几日头疼得厉害,又请了慧言大师过来,大师说老祖宗病症不好,许是屋子里有晦物未除。”

    老祖宗最信这些,看来有的折腾了,苏靖荷点头:“麻烦喜鹊姐姐了。”

    待喜鹊离开不久,便听见外头不少婆子丫头的声音,让沉香去外头瞧了瞧,果真是刘嬷嬷带人在院子里搜查,如今还只是挑拣丫头的屋子检查,没敢动两位小姐的屋子。

    外头吵闹,苏靖荷只抱着手中兔子,温顺抚着它的毛发,低喃:“别怕。”

    下午才哄了了兔子,黄昏时就不见影踪,苏靖荷在屋子里找了一圈,不免着急,让丫头们分头去院子里找寻。

    暖心院的嬷嬷还在搜查院子,却偏巧三姑娘跟前的丫头到处晃悠,难免添乱。

    “给嬷嬷添麻烦了,三姑娘的兔子也不知跑哪去了,姑娘着急得很,嬷嬷若是看见,叫人给奴姑娘送回来。”

    三姑娘养了两只兔子,听说还是老爷送的,平日里总抱在怀里。刘嬷嬷不敢马虎,随口应了下来。

    沉香正好在梅花树下打圈寻着,紫云却是匆匆跑来,大喊:“找到了,小白找到了。”

    “找到就找打,大呼小叫做什么?”沉香站起身斥责了一句,她身旁的刘嬷嬷也是微微蹙眉。

    紫云有些犹疑,而后才说着:“不仅小白找着了,还…还有一件东西……”

    -

    老祖宗屋子里灯火通明,下人们都小心翼翼秉着呼吸,生怕一个动响把盛怒的老祖宗得罪了。

    苏菀站在屋子中间,低垂着头,不敢言语,她脚边是跪着瑟瑟发抖的喜儿,而厅堂中间地上敞开着一个包袱,里头白布做成的小人偶,从头到脚,扎满了银针。

    太子巫蛊事件闹得这么大,如今在暖心院又看见这样的东西,叫老祖宗如何不气。老祖宗又素来最信这些,遂板着脸很是严肃。

    除了大气不敢喘的丫头,还有不少看热闹的,譬如两位姨娘,只苏靖荷站在人群后头,怀里抱着的小白转了个身,也不知是不是受到惊吓。

    “到底怎么回事!”

    老祖宗严厉说完,苏菀下意识抖了抖肩膀,支支吾吾没有说话,谢韵琴却是从西院匆匆赶来。

    “哟,怎么回事,谁惹老祖宗生气了。”谢韵琴堆着一脸微笑,走过苏菀身边时,安抚地拍了下她肩膀。

    许是有母亲在,苏菀也安心下来,开始不再发抖。

    谢韵琴扫了眼地上东西,眉眼皱起,恶狠狠瞪了眼跪地的喜儿,才是说着:“这该死东西怎敢放到老祖宗屋子里,还不赶紧丢出去。”

    “丢什么!我还没发话,你倒是做起我的主了,这院子到底谁说了算!”

    见老祖宗是真的生气,谢韵琴也是低了头,轻声讨好着:“自然是老祖宗,媳妇也是怕这些污秽东西污了老祖宗你的眼罢了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是污秽东西,却也敢带进我的院子!你倒是问问你的宝贝女儿,这是要做什么啊,孽障!”老祖宗顿着手中拐杖,一句话说得急,连咳了几声。

    喜鹊赶紧上前替老祖宗顺气,谢韵琴也没闲着,扶着老祖宗坐下,而后严肃问着苏菀:“这东西是你的?”

    苏菀抬头看着谢韵琴,而后很快反应过来,摇头:“不是,女儿……女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。”

    谢韵琴展颜:“这不就是了,菀儿虽小,道理却懂得,老祖宗看着菀儿长大,她哪里有这样的胆子,怕是谁找到这东西,赖我家闺女身上。”

    找到东西的是明月和紫云,明月之前跟在秦姨娘身边,场面也见过,赶紧上前说着:“奴婢只是在院子里找小白,走到东暖阁后头,正好瞧见小白在树下不知刨着什么,上前一看,地下露出包袱一角,才是发现这东西。”

    “在东暖阁后头找到的,就是我菀儿的东西?笑话,谁不可以藏东西过去。”谢韵琴冷笑说着。

    “何止这些,石榴你说。”老祖宗看向身侧的石榴。

    被点名,石榴赶紧接话:“这包袱奴婢白日里见过,就在刘嬷嬷搜院子时,喜儿从五姑娘房里抱着出来的,当时她左顾右盼,没瞧见奴婢,转弯时正好和奴婢撞了个满怀,奴婢瞧得真切,就是这个样式的包袱。”

    谢韵琴却是瞥了眼石榴:“听说白日菀儿拿燕窝烫了你?菀儿是任性些,可是也容不得你们恶仆这般诬陷!”

    石榴吓得跪地,辩解着:“老祖宗,奴婢句句属实,绝不敢作假,当时巧儿也在,她也瞧见了的。”

    “好了,石榴和巧儿都跟在我身边多年,不敢胡说。”

    见老祖宗信任俩丫头,谢韵琴又改口:“即便是喜儿抱着这个包袱,也难保有人陷害,找一个一样的包袱放了这混账东西,再故意埋在后院。当时喜儿抱着包袱时,你们可亲眼瞧见包袱里是什么了?”

    谢韵琴咄咄逼人看向石榴,石榴下意思退了一点,摇着头:“那,奴婢却是没有见到包袱里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听了这话,谢韵琴更是袒护了女儿,在老祖宗耳边辩解,老祖宗亦有些松动,看了看地面的东西,再瞧了眼苏菀,不过十四岁的孩子,真能有这样歹毒的心思?

    “这料子可是上等雪缎,一般丫头用不起,我记得五姑娘上回在和兴布坊也买了一匹一样的缎子,派人去布坊里打听咱们府上谁还买过,不就知道了。”一旁秦姨娘突然说着。

    这话在理,谢韵琴却是脸色大骇,赶紧补充着:“菀儿上回买太多料子,大都分给下人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也不会分去给其他房,总是她自己的下人,五姑娘也是可怜,总被自己的丫头坑害。”秦姨娘继续冷不丁说着。

    正巧刘嬷嬷进来传话:“外头有水房的管事林嬷嬷过来,说是有话要禀老祖宗。”

    进来的林嬷嬷身后还跟着个四十来岁有些水肿的女人,没见过这么大阵仗,一进屋便吓得腿软,扑通一声跪地。

    “地上的东西老奴见过,月初瞧着邢婆子得闲了就在缝补,当时她说是老家习俗,做个小人祈福用的,就是这个没错。”

    邢婆子是喜儿的亲姑姑,林嬷嬷这话,已经把事情说得很明白了。

    老祖宗看着邢婆子,冷声道:“真是你做的?”

    邢婆子吓得不行,瑟瑟说着:“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啊,喜儿给了奴才一袋银钱,让奴才帮着做个小人,喜儿是奴才侄女儿,不好推脱,才……奴才也不知道是五姑娘要拿着害人啊。”

    “胡说,明明是姑姑说这东西管用得很,要帮我做!”喜儿着急反驳,说完,才发觉大伙都了然地看着她,之后便是谢韵琴一脚踢来。

    “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丫头,好在今儿发现了,否则还不知道怎么带坏小姐。”说完又朝老祖宗道:“这丫头决不能姑息,可菀儿绝对不知晓这事。”

    “对对,老祖宗,菀儿不知道啊,真的。”苏菀也跪下来说着,已有些着急。

    喜儿被老祖宗命人拖了下去,她口里一直叫着小姐救命,可苏菀自身难保,哪里还肯看她一眼,只求能撇多远有多远,心里也有些难过,这丫头怕是性命不保了,可毕竟伺候了她好些年。

    看着喜儿被拖走,屋里菀都等着听苏菀的下场,虽然母女二人还不肯承认,可事情明摆着,苏菀绝对脱不了干系的,老祖宗心里也明镜一般,只看她愿不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苏菀了。

    捏了捏额角,老祖宗头疼得厉害,发话,“把东西拿来我瞧瞧。”

    喜鹊上前捡起布偶,满身银针实在不好下手,只好捏起背部,待看见背上写的生辰八字脸色大变。

    喜鹊讨好哄着,“老祖宗还是别看了,这东西晦气,奴婢代老祖宗收拾丢了。”

    见喜鹊的态度,老祖宗反而疑虑,神情严肃却也强硬地说着:“拿来,我瞧瞧。”

    喜鹊抿着唇,终是颤颤将布偶递过,看见上头朱砂字迹,却是大骇。

    己亥年六月初七辰时,这是老祖宗的生辰八字!

    老祖宗当场将拐杖往苏菀身上丢去:“好你个菀丫头!来人,把五姑娘给我送去魏阳,别让我再瞧见她!”

    老祖宗说完,在场众人都是惊呆,本来被拐杖打中额头生疼,如今也顾不上,苏菀眼泪簌簌留下,上前抱着老祖宗的大腿哭喊冤枉。

    老祖宗却毫不留情踢开,有些晕眩站立不稳,若不是喜鹊接着,还真的摔着了。布偶被死死捏在老祖宗手里,大家都是好奇布偶后头写了什么,却不得而知,只眼睁睁看着喜鹊扶老祖宗往里屋走去。

    谢韵琴却是不依不饶:“老祖宗,菀儿真不知道这事情,老祖宗开恩啊!菀儿还小,魏阳穷山恶水的,您怎么舍得啊。”

    “谁说再多说一句,也跟着一起滚出府去!”说完,走进了里屋,丫头们听吩咐拦在门口不让人进去。

    “老祖宗,老祖宗!”谢韵琴追着喊了几句,终是没有回应。

    热闹看完了,大家都各自散了,苏靖荷走出屋子,身后是母女俩抱头痛哭的声音,她却恍若未闻。

    “还真是巧合,丫头替三姑娘您寻个兔子,也能闹出这么一出好戏。”秦姨娘走近苏靖荷身边,对着她耳畔轻声说着。

    “是巧的很,要不是秦姨娘您那句话,还真想不到五妹身上去,哦,对了,好像林嬷嬷也是秦姨娘的人。”苏靖荷紧搂着小白,漫不经心说着。

    秦姨娘眯着眼看了会儿苏靖荷,这丫头看着年轻,心里头弯弯道道可多,好在不过一个没娘的姑娘,迟早要嫁出府去,也和她争抢不到什么,大不了日后多避开这点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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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谢韵琴带着苏菀回屋,有些气愤抽了女儿肩膀两下,责怪着:“你这傻孩子,怎么这么糊涂,这么大事情竟然瞒着娘!”

    “我只是看不得苏靖荷好!又听了喜儿教唆,她说不会出事的,我也没想到啊!要不是今天刘嬷嬷突然搜查院子,我也不会急匆匆叫喜儿拿出去藏起来,哪知道还是被找到。”

    苏菀痛哭着,后面两句断断续续,有些泣不成声。

    “你那布偶是做的苏靖荷?”谢韵琴问着。

    苏菀点头:“就是苏靖荷,自打她回京,老祖宗,还有表哥,哪个都围着她转,凭什么,不过乡下回来的臭丫头!”

    “行了,这话小声点,让老祖宗知道,更没回旋余地。”

    “娘,我不要去魏阳,不去。”苏菀哭喊着。

    苏府三老爷如今正在魏阳当地方官,那里离京城千里,山高路远,谢韵琴也不舍得女儿过去,遂安慰着:“行了,别哭了,老祖宗如今正在气头上,求情的话自然听不进去,我想法子拖延几日,再找你舅舅舅母帮忙说话,等老祖宗气消了,也许就原谅了。”

    听了这话,苏菀才将将止了哭声,抹了把脸,母女俩却把事情想得简单,谁都不知道,那布偶背后的生辰,已莫名其妙生了变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