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章 探病

紫夜未央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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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一大早,苏菀陪着老祖宗吃饭,却一直没等来苏靖荷,瞧着一旁空着的饭碗,老祖宗有些放心不下,问着:“阿靖今儿怎么了?”

    苏菀没好气的撇了嘴,道:“在老祖宗面前装了几天乖,如今原形毕露了呗。”

    老祖宗用筷子敲了苏菀,手指生疼,却不敢声张,心里来回咒了苏靖荷好几遍,正好明月匆匆进来:“回老祖宗,三姑娘染了风寒,这会儿下不来床。”

    放下筷子,由着喜鹊搀扶着起身,老祖宗关切问着:“这么严重,扶我去瞧瞧。”

    一屋子人跟着老祖宗往西暖阁去,只苏菀眉眼弯弯看向喜鹊,欣喜道:“你说的方法还真管用,最好是让她一病不起。”

    喜鹊赶紧做了个噤声动作,瞧见四下无人才是安心,遂劝道:“咱们也跟着一块去瞧瞧吧,老祖宗最不喜欢姐妹不合,姑娘面上也得做做样子。”

    苏菀不大情愿起身,便也一同去了西暖阁。

    坐在苏靖荷床榻边,抚了抚她微微发烫的额头,老祖宗叹息一声:“这三丫头哪都好,就身子骨弱了些。”

    “许是昨儿淋了雨,昨夜一晚上姑娘都睡不踏实。”

    “呵,为了勾搭表哥,真是不惜淋雨,活该如今受罪!”苏菀在后边风凉讽刺了一句,声音虽小,却传进了老祖宗耳里。

    一边沉香赶紧跪地:“是奴婢没有照顾好小姐,奴婢见天色不好,也劝着小姐赶紧回去,可小姐不听,总说要寻薄荷香囊,走了好几条街才找到,之后落雨,是恰巧碰见谢公子的。”

    沉香说完,老祖宗眼神闪动,确有几分心疼,问着:“叫了大夫没有?”

    “派人去请了,过会儿该就到了。”

    刚说完,大夫便过来了,诊了脉,也没有大碍,只开了一副药方煎服。不过病来如山倒,病去如抽丝,即便是个小风寒,也得静养些时日。

    老祖宗免了苏靖荷晨昏定省,允她在屋里好好养病,而苏靖荷的这一病,倒是便宜了苏菀,本来老祖宗慢慢偏心了三姑娘,这个当口三姑娘病倒,整日陪在老祖宗身边的只有五姑娘了。

    得了老祖宗的疼宠,苏菀身边的丫头也渐渐趾高气昂,没少给西暖阁使绊子,好在苏靖荷带来暖心院的丫头都是懂事的,受了奚落也忍着,尤其明月,心里头一笔笔记着,只等着将来姑娘病好了,一并还回去。

    倒是苏菀身边的喜儿传出话来,说苏靖荷得罪了神灵,这病是好不了了,那笃定的神情,仿佛自己就是神明一般。

    -

    难得后院里安宁一阵子,前院又闹出事情不得安生。

    大爷也不知怎么想的,突然做主给孙家脱了奴籍,还纳了孙家表妹做妾,听说还想着给孙家在京城外边买个官做做,却是惹的老爷大发雷霆。

    被老爷狠狠训斥了一番,听说大爷还挨了几个耳刮子,可这小妾已经纳了,不过孙家买官的事情,自然是不可能了。

    倒是三爷在学堂里得了周老的夸赞,一回府就跑到老祖宗跟前炫耀,暖心院的前厅里一阵热闹苏靖荷她却一个人躺在屋子里出不去。

    “啪啪!”窗檐突然传来声响,苏靖荷讶异,才抬头,却是看见苏牧从窗口爬进来。

    “二哥这是做什么,有门不走,偏喜欢爬窗?”苏靖荷侧着头,忍不住笑出。

    苏牧赶紧做了噤声的动作,而后拍了拍衣角沾上的灰土,他一向喜爱干净。

    “别让老祖宗知道我在这儿。”

    苏靖荷不置可否,只笑问着:“二哥这是又做了什么事情,怕让老祖宗瞧见?”

    “我有做哪件事老祖宗喜欢过?”苏牧低声说完,他一直不得老祖宗喜欢,这些年也习惯了。

    苏牧走近几步,瞧着苏靖荷有些泛白的脸颊,啧啧道:“还真是病了,瞧这可怜模样。”

    “二哥这是专程来笑话我的?”苏靖荷坐起身,作势要往外头大喊,苏牧眼疾手快地捂着她的嘴,语气也软了下来:“别囔囔,我可是冒着挨训的危险过来瞧你的。”

    说完,确定手下的苏靖荷安静了,才是试探地松开手,见她眼中狡黠,知被戏弄了,倒也不恼,只拿出一只檀木盒子。

    “这是什么东西?”苏靖荷不解,仰头问着。

    苏牧却是神秘笑笑,挑眉,“你打开看看。”

    盒子带着一股檀木香气,闻着精神都好了许多,轻轻推开,里边各式各样的小泥人,有男有女,一共六个泥娃娃。

    “这是?”苏靖荷抬头看着苏牧。

    “怕你闷得慌,平日耍耍这个,时日也就过去了。”

    展颜一笑,苏靖荷拿出里头一个梳着花苞头的小姑娘端详,不禁衣着头饰惟妙惟肖,就连眉眼神情都捏了出来,可见手艺极好。

    “这个倒是像极了二哥。”瞧着盒子里一双桃花眼的小泥人,苏靖荷迫不及待伸手去拿,原本手里的泥人一时不注意,从手心滑落,苏牧眼明手快趴着接住了,心疼道:“可别摔着了,好不容易在晋州求了高人捏的。”

    苏靖荷一愣,问着:“二哥什么时候去了晋州,我怎么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被这么一问,苏牧也是顿住,而后眼珠一转,摆了摆手,答得随意:“卖泥人的老板说的,也不知是不是真的,兴许是为了个好价钱,不过,手艺确实不错。”

    苏靖荷点头,道了声谢。

    “客气什么,我也没做什么。”说完,苏牧弯下腰,继续道:“还有个好消息,你才真得说谢了。”

    将盒子盖上,苏靖荷小心放置在床头,才是问出:“什么事情,让二哥笑的这么欢喜?”

    从长袖里取出一张纸在苏靖荷面前晃了晃,吊足了胃口才是交给苏靖荷:“这是你要我留意的铺子,我可是办妥了。”

    展开房契,苏靖荷亦是喜出望外,有些不敢置信:“长安街上最好的铺面啊,二哥怎么弄来的?”

    苏牧打了个响指,“山人自有妙计。”

    又是这句,苏家这一辈里,怕真是二哥办事最有主意。苏靖荷却是为难了:“这样好的铺子,价钱肯定不便宜,我……我没这么多银钱。”

    “行了,当做二哥这些年欠你的生辰礼物,今儿一并还了。”

    她知道二哥每年都会送小曼生辰礼物,可全加起来,也抵不上这铺子一角。苏靖荷瞪大了眼睛,下打量苏牧,看得他愈加心慌,忍不住咳了咳,道:“怎么,我今天身上哪里不对?”

    “二哥,你别是背着家里干了什么不法勾当吧,趁早收手,让我爹知道,可得把你赶出家门不可。”话虽这么说着,房契却是被她小心折好,压在枕头下。

    “知道了,我也不傻。”说完往外头瞧了一眼,见天色不早,才道:“好好养病,等你好了,二哥带你出门去耍。”

    刚要走,瞥见苏靖荷床头的字画,苏牧笑着展开:“哟,还挺文雅的嘛。”

    待看见画中女子,苏牧先是一愣,看了落款,神情更是复杂,他皱起眉头,回身看向苏靖荷。

    “今儿上午父亲送来的。”苏靖荷解释着,却是心虚低下头。

    虽然是父亲送来的,落款却写着谢玉的名字,而画中的女子一袭天青色长裙,衣袂飘飘站在黄槐树下,那神情与自己一模一样,正是中秋清池旁的一幕。

    原本是苏瑜得了好茶,请了谢公子过府一起品茶,作为回礼,谢玉送了安国公一副字画。结果画一打开,却看见是苏靖荷,苏瑜当即明白了谢玉的心思,正中他心意,便亲自送来给女儿,那满面笑容,仿佛刚为女儿觅得良婿一般。

    “你刚回京,对谢玉并不了解,以后还是和他多保持些距离。”苏牧收起画,认真说着。

    苏靖荷蹙眉,“二哥这话什么意思,我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,倒是怎么和男子亲近过?”

    “我不是这个意思!”苏牧有些着急,最后忍不住说出:“小曼当初是喜欢谢玉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苏靖荷低下头,呢喃:“我帮她完成心愿,不是正好。”

    苏牧眉头皱得更深,“你胡说什么,你没有必要帮谁喜欢人,尤其是谢玉这种人!”

    “有必要,我欠了她。”许是因为生病,头脑晕沉,这么一句话居然脱口而出。

    寂静了会儿,突地肩膀被苏牧擒住,他握着她的肩头使劲晃了几晃,原本因为风寒有些晕沉的脑袋,更是难受。

    “你都在想些什么!你是苏靖荷,苏曼荷死了,再不能复生,她的一生,你不能顶替,你的一生,她也不能左右!”

    这些话仿佛戳中苏靖荷的痛楚,心中怒意腾起,本就虚弱的身子,却用尽力气将苏牧推开,连带床头的檀木盒子一并砸向苏牧,有些歇斯底里吼着:“我可以,我可以替她走完这一生!”

    这句话,不知是说给苏牧听,还是说给自己听。

    看着一向温婉的苏靖荷这般模样,苏牧有些愣住,而只抿着唇,安静地捡起地上的泥人,因为用力太大,一只泥人摔碎,盒子里空空荡荡,只摆着五只泥娃娃,可怜那人费劲心思寻来。

    苏靖荷木然看着苏牧将檀木盒子放在桌上,而后离开。她有些颓丧躺进被窝里,将自己死死蒙在被子里,许久没有这般激动,果然是因为病了么?

    然而即便过去大半年,有些人,还是不能直面,有些伤,仍旧不能揭开。

    之后苏牧再没有来过,苏靖荷一个人安静养病,很快,便是老祖宗的寿辰。